第(3/3)页 我当时感觉自己真是傻逼,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,就这样让他忘了多好啊!于是我又在没有手机的状态下煎熬了一个星期,说好的回马枪还是没有到来。我忍不住又问她手机还查不查了。 她说她可以再去帮我问问,但是这个时候我脑子已经灵光了,我说你是不是在骗我,其实老范根本没有说要杀个回马枪吧!本以为她会抵赖,谁知道她居然爽快地承认了! 气急败坏都不足以表达我当时的心情,我非常愤怒地质问她为什么要骗我?她说因为我们高三了,不想再让我玩手机,想让我好好学习。我怒火中烧,根本听不进她的话,一上午没有理她。中午我没有在学校吃饭,而是回到家拿了手机,回学校故意当她面玩了起来。 她也很生气,说我再玩手机她就去告诉班主任。我冷笑说你去告吧,结果她就真去了。我看着她走出教室,吓得赶忙去拉住她。我咬牙说你神经病吧,多大人了还打小报告?她昂着头,说只要你玩手机我就去告诉老师! 我气的实在没办法,又觉得她的确会做出这种事,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。 于是我和她冷战了两天,彼此没有再说过一句话。我看着她每天故意当我面啃两个梨子,中午吃一个,晚自习放学吃一个,心想撑死你算了! 然后就是一次寻常的考试,我成绩又稍微上升了一点,全班50个人,我已经能排到32名左右了,要知道之前我只能在倒五。 范老师当众夸我有进步,然后全班换座位,顺便把我俩分开了。 我盯着座位表,脑袋嗡嗡的,没想到离别会来的这么突然。其实我已经不气了,我知道她是为我好,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和好。 我有点怨恨范老师,才收了我妈的超市卡,这么快就把我们分开了,是提醒我妈该充值了吗?我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回家跟我妈说一声。有一说一,我和她坐一起,成绩的确是进步了的。 如果我跟我妈说的话,她应该愿意继续充值的吧。 刚换过座位,感觉都心不在焉的,上课的时候我就看着她后脑勺,看她一如既往认真听课,心里更气了。 我看着我的新同桌,愈发觉得气不打一出来。然后我新同桌说你干嘛总是叹气,我叹了口气说我没有啊,他说你看你看又叹气。 我这才反应过来,自己好像真的在叹气。我说我在叹息我的新同桌为什么不是yy,他一拍大腿说我也想啊,然后就无话了。 但半天都没有的功夫,刚上晚自习的时候她就和新同桌吵了起来,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,全班都听见她呵斥同桌的声音。 她成绩很好,深得老师宠爱,平时在班里就是常务副老师,当时也没人敢管。她同桌都被她骂哭了,其他人也只私下嘟囔几句。 我看着她同桌掉眼泪,然后拽动课桌,和她拉开了距离。心里忽然一动,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就跑过去跟她新同桌说你要是不想和她坐,我可以和你换位置,我不入地狱,谁入地狱嘛! 然后她新同桌就很欣喜的和我换位置了,对方前年还邀请我参加婚礼,新郎官正是我那短暂的新同桌,妈的,牙都咬碎了。 言归正传,我们又坐在一起了,我把我的桌子拖过来,大大咧咧地在她桌子旁边一并:“你看看,除了我谁想跟你坐?” “笨瓜。”她瞄了我一眼,继续低头写试卷。 我说你又骂我,也就我大度不跟你计较,我今天的梨子呢?她就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梨子给我,我也没洗,拿卫生纸擦了擦就吃了。 经过这短暂的插曲,日子又回到了从前。范老师问过一次座位的事,我就说她和同桌吵架了,而她之前的同桌也点头说不想和她坐一起,范老师也没再说什么。 我没有再玩过手机,我把手机交给她保管了。我交手机的时候心说这像不像上交工资卡?但是又立马自我反驳,不要胡思乱,我还看不上她呢! 我打量她,她好像真的长了点肉,虽然还是很瘦,但感觉比之前好不少。而且她很高挑,以至于我和她走一起的时候总是昂首挺胸,才能勉强比她高一点点。她脸上的痘痘也在不知不觉间消下去了,也许是因为最近吃的比之前有营养……反正,比以前好看了一点。 可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,我的内心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自卑感。 我常常会望着她桌子上贴着的座右铭发呆。 西山苍苍,东海茫茫,吾校庄严,岿然中央。 我那时候总是会问,你真的要考清华?她每次都认真地点头,目光坚定。其实就算她考不上清华又能怎么样呢,她的成绩985211照样上,但那是我永远触及不到的层次。 我陷入了莫名其妙的焦虑,同时成绩也陷入了瓶颈,再怎么努力每次都在班级20~30名之间徘徊,从来没有进过前20,而她还是一如既往文科第一,再差也没有掉出前三。 她就我的成绩说过我几次,但是我也没办法。我能怎么办呢?我已经把自己压榨到了极点,每晚1点多种睡,5点不到就起床洗漱上学背单词。 我甚至焦虑的失眠,有时候会做梦梦见她拿着清华录取通知书跟我挥手告别。 我感觉自己是要被抛弃了,我们的人生越拉越远,以后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。 就这样来到了11月初,我拼尽全力也只能保持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,虽然每天还是跟她说说笑笑,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多么的不安。 下午最后一节课,我在课堂上睡着了,等我悠悠醒来,除了她,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。 “他们都去吃晚饭了。”她说。 教室里面一片幽暗,窗外的夕阳即将落下,最后的黯淡余辉染红了天空,天上卷起的云层就像幽红色的沙浪。这种幽红色的昏暗也侵入了教室,静悄悄的。 “你怎么不去吃饭?”我揉了揉眼睛。 她没有回答我,但很快我就想到了答案,她坐在里面,要出来就只能叫醒我。 我看她安静地望着窗外发呆,好像在目送夕阳,殷红幽暗的颜色溢在她身上,这样的气氛真是忧伤极了。 “诶,你知道吗,我一定是要上清华的。”她看着窗外,轻声说。 我当时愣了一下,然后和往常一样,又笑呵呵的:“嗯,我要考北大。” 她忽然扭过头瞪着我,认真地说:“不,你一定考不上北大!”还没等我反应过来,她又接着说:“但是BJ的大学有很多,你要努努力的话,说不定可以考个BJ的一本,到时候,我们就可以……” 她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,只是直愣愣地看着我。 “可以什么……” 我感觉心脏先是慢了半拍,然后开始剧烈地跳动。 “可以继续做朋友!”她使劲瞪了我一眼。 夕阳彻底落入地平线,我们都被笼罩在宁静的暮色之中,都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了。 “一本太难了,二本行不行啊?”我隐约明白了什么,嘴角不住上扬。 “不行,必须一本!”她先是这么说,但踌躇了一会儿,“但如果你真的尽力的话,二本也可以……哎,你真是个笨瓜!” 她在我头上使劲敲了一下。 少年真是好骗,我就这么被她骗了。 没过多久,我又一次考试,拿了全班第十九名。 这是我第一次打破前二十的魔咒,排名出来的时候正是晚自习,她摸着我狗头说,不错嘛,继续努力。我脸上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,心里却感觉原本的瓶颈似乎消失了,我心中不安分地对未来跃跃欲试。 那晚正是下雪,小雪如盐。 晚自习后,我和她一起去车棚推车,她“座驾”是一辆非常老旧的电瓶车,我感觉随时都会散架。 我考试进步了,她心情也不错。一路上轻轻哼着歌。 西山苍苍,东海茫茫,吾校庄严,岿然中央。东西文化,荟萃一堂,大同爰跻,祖国以光。莘莘学子来远方,莘莘学子来远方…… 我说你唱的真难听,这是什么歌啊?她说这是我的校歌,我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,我笑着说你真不要脸,还没考上清华呢,就说这是你校歌了。她白了我一眼,说我肯定是能考上的,你以为人人都是你这个笨瓜呀? 我和她往常一样斗嘴,两人推着电瓶车在雪夜中走了很久,直到岔路口才各自骑上电瓶车分开。 临走之时,她坐在电瓶车冲我挥了挥手,扬着头笑说让我明天早点到班,她要抽背我单词。 我英语很烂,她觉得我是词汇量太少了。 晚风吹动她的头发,雪花落在她脸上,路灯下映着她的笑脸。 衬着李白的那句诗,独立天地间,清风洒兰雪。 我说我五点二十就到,你别迟了,五点五十早自习就开始了。 她望着她骑着电瓶车的身影逐渐消失,也骑着车回家了。虽然有些不舍,但是我知道我第二天就能看见她,所以我并不难过。我们这样的日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。 第二天早上她没有来。 我心里生气这家伙没有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,等早自习的时候看我怎么说她。 早自习她也没有来,我开始慌了,难道她是在路上出什么意外了?我连忙跟老师报告,老师却说她家里出了点事,请过假了。 我心里稍微安定下来,心想她们家能有什么事呢,上午请假,下午总该来了吧。 她下午也没来。 到了第二天,她依然没有来。 我想问她发生了什么,但她没有手机,也没有QQ,我没有她的任何联系方式。 第三天晚上,晚自习之前,她终于来了。 她没有穿校服,看起来憔悴很多,目光也有些呆呆的。我想问她什么,可她身后的范老师却先一步开口说,她奶奶生病了,她要休学一段时间照顾人家。 我喉头滚动,已经猜到这不是普通的生病。 她轻声说范老师你去忙吧,我自己收拾就好了。范老师就先离开了,让我帮她收拾书。 我当时都懵了,脑子了一片空白,只是机械地帮她装书。 她并没有把书都带走,而是把她的笔记和一些习题册留给了我。我的笔记都是直接在书上画的,她常说那不是笔记,而是鬼画符。她的笔记就整整洁洁的记在小本子上,干净明了。 她把我的手机连同她的笔记和习题册一起交给我,用疲惫的声音说你要好好学习啊,你能考上一本的。 我忍不住说你一定要回去吗? 我心里真正想说的是,你能不能先别管你奶奶那边。 她说笨瓜,她没人照顾啊,我只是休学,等她身体好了,我还会回学校的。 她把课本装进书包和一个箱子里,把笔记错题集甚至试卷都送给我,然后轻轻地把桌子上的座右铭揭了下来,对折后放入口袋。 “诶,抱一下吧。”她望着我说。 我咬着嘴唇,忍住眼泪,当着班级同学的面抱了抱她。 “我走了,你要好好的。”她在我耳边说出了最后一句话,“考上了一本别忘了给我报喜。” 说完这些,她轻轻松开我,肩上背起沉重的书包,抱着那臃肿的箱子,脚步蹒跚地离开了。 我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外,都没有想起来再送他一程。我只觉得浓烈的悲伤像潮水把我淹没,我感觉有些窒息。 我颓然的瘫软在桌子上,桌肚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梨子,我轻轻咬了一口,没出息地流下泪来。 这是她最后一次来学校,我至此再也没有见过她。 而我是如此的懒散,没有她的督促我很快故态复萌。浑浑噩噩的几个月之后,去南京读了大专。 我大一的时候听说她好像嫁人了,男方家出钱给她奶奶治病。我躺在宿舍的床上呆了好久。 最近两年我总是会不经意地想起她。 我总是后悔,为什么当时只是看着她离开。为什么当时的我不能帮助她。如果我当时能跪下来求我父母出钱,现在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?真是痛恨啊,为什么那个时候的我什么都做不到! 妈的,她不该是这样的! 王小波说的真好啊,人生的一切痛苦,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。 我们曾对未来有过那么美好的许诺,为什么我们都食言了。 人生天地间,忽如远行客。 我狼狈地回到家,随手把橘子丢在一旁,疲惫地坐在健身垫上发呆。 我把手伸进袋子里想拿一个砂糖橘尝尝,可却摸到了一个明显不是橘子的水果。 那是一个大大的黄梨。 我感觉自己眼泪都要下来了,再次出门,紧握着手机,准备去加她好友,说什么也要加上好友。可是当我赶到路边,那车摊却消失了,好像从来没有来过。 时至今日,我已经彻底记不清了。 我甚至都不敢确定,我们是否真的重逢过。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,我又想起她了。 于是我幻想出一个富婆角色,她不会为金钱发愁,她可以随便穿jk,她永远年轻。她和她一样高挑,一样漂亮,一样给我起“绰号”,一样有点任性,一样喜欢我写的乱七八糟的小说,一样会有一点点喜欢我这个没出息的家伙。 她给我的笔记现在全部都没了,但我至今还记得,临别时,她一笔一划写在某笔记封面上的文字: 数声风笛离亭晚,君向潇湘我向秦。